七爷

   

搬佛(全篇下)

超级超级赞!下斗惊险的剧情夹着双暗恋的感情戏,简直好看得不要不要的!完全没有走偏的同人文啊!佛爷先动心的百无禁忌东北味实在太迷人了!八爷智勇双全却怂得自然有朴实!好看!

盆友喝消毒水么:

第五章:诡墓(上)


  “哪里不对?”


  齐铁嘴听他这么一说,不再吃东西了,把干粮往怀里一揣,也蹲在那小兄弟旁边,往椁室下面看去。小兄弟看他蹲下来,怕他看不清楚,站起身,也不拿家伙,徒手一拉就拆下了挡着视线的半块木板,给齐铁嘴指着那块地面,说:


  “土色不对。”


  齐铁嘴推着眼镜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土色哪里不对,便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把造型奇特的锄头。那锄头的木柄和锄叶都很短,但是口部却比较宽大,这正是长沙的土夫子独创的道具,他们平时在城郊找墓,是从来不用洛阳铲的,这种锄头刃部十分锋利,容易插进地面,拔出来的时候就能带出泥土,有经验的盗墓贼只用手捻一捻、闻一闻,就能知道下面有没有墓。


  只是这门绝技看起来简单,却绝不是普通人可以轻易学会的,所以多有外行传说长沙土夫子不用洛阳铲看土,只用几把锄头在山上翻一翻,就能找到值钱的大墓——这实是误解,若没有十几年的童子功,那也只是瞎翻而已。长沙城中于此道最为精通的,当推吴老狗,这是他家传的手艺,他养着一群狗也是为了闻土。齐铁嘴当然没有这个功夫,他齐家其实并不经常单独下墓,只是九门之中就只有他家是精通风水,再加上他家的族人在外云游的多,遇到奇事,便通过特殊的渠道互相传递,所以个个见多识广。九门中人要下凶险的大墓,往往找他家人来掌眼,齐铁嘴十几岁就整天看人找墓,这些手段虽未精通,但是也略涉猎过一二,比外行还是要强得多。


  只见他拿着那把锄头,走到小兄弟说的那块地方,轻轻松松就把锄头插到地里,到了一定深度,往外一翻,果然带出了不少土,他将土拿在手里捏了捏,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一下,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张启山的小兄弟没见过长沙土夫子的这套绝技,也觉得有点新鲜,走到他身边看他行事,齐铁嘴把那把土拿到他面前,招呼道:


  “你也来看看。”


  那小兄弟却不接土,只在他手中扫了一眼就说:


  “回填的土。”


  张启山在一边看他俩说的热闹,才想起来去问问怎么回事,刚走到椁室边,就听到齐铁嘴在叫他:


  “张大少爷,这墓室下面,只怕是还有一个墓。”


  “还有一个墓?”


  张启山听了倒是纳闷,问道:


  “是不是造墓的时候压在别的墓上了?”


  齐铁嘴和张启山的小兄弟一起摇了摇头,齐铁嘴回答他道:


  “不会的,要是压在上面的,两个墓就应该隔的很远,怎么也不会在墓底再回填土了”


  “你的意思……这上面的,是个疑冢?”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一时都没有说话。神仙墓从浮上水面开始就从没消停过,人人都想独吞,你争我斗,折在里面的人恐怕到现在四只手都数不过来了,如果这还仅仅只是一个疑冢,那下面这个刻意被隐藏起来的墓里,究竟还有什么玄机?


  张启山从地上捡起来刚才拆椁室用过的铲子,扔了一把给他小兄弟,自己也攥了一把,说:


  “先挖挖看,要是真的有墓,我们再商量。”


  两个人二话不说就往下挖了起来,一铲一铲的挖的倒是还挺快,转眼就挖了两三米深。这时被挖松的沙土开始慢慢往下陷,果然又是几铲子,就露出了下面堆积的青石板。张启山留他小兄弟在下面清理碎石,自己从挖好的坑里跳出来,跟齐铁嘴说:


  “下面真的是个墓,我得去看看。”


  齐铁嘴听了一惊,一把抓住他的袖子,面色十分凝重的冲他摇了摇头,劝道:


  “不行,这墓你真的不能下!”


  张启山和齐铁嘴相处这么久,也慢慢摸到了他的脾气,这人若是咋咋呼呼、口若悬河,那叫的再响也是没事的;要是他安静下来、又认认真真的,那多半是出了大事。这会他看齐铁嘴的样子,半点也不像开玩笑,心里也有些动摇,但是想了想,还是对他说:


  “这里面的东西不会简单,我不看看,还是放心不下。”


  齐铁嘴看他不听劝,心里急的很,怕他出事,本来是拉着他的袖子,一下就改成紧紧握着他的胳膊。


  “你听我说,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瞒你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家老爷子当年下神仙墓,拿走的东西有多值钱?别说够我们全家吃两年了,照现在的花销二十年都吃得!你仔细想想,如果只是一个疑冢,墓主就放了这么多宝贝在里面,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看张启山默默的站着不说话,只得接着道:


  “这就是告诉盗墓的,身外之物他不在乎,尽管让你拿去,但是下面的东西,就不是我们能看的了!”


  这点道理,张启山怎么会不懂,他掰开齐铁嘴紧紧抓着他的手,盯着他说:


  “富贵险中求,我现在不是坐享安逸的时候,就算真有什么不能看的,我也都要看看。”


  齐铁嘴被他盯的又难受起来,刚别开视线,就听见张启山的小兄弟在下面喊:


  “还下不下了?”


  原来他早就清理完碎石,又拆了一块青石板,下面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他急着下去,又听见张启山和齐铁嘴二人在上面叽叽歪歪,心里不耐烦的很,只得大声喊他家大少爷下墓。


  张启山吩咐他说:


  “你先下去。”


  又回头跟齐铁嘴说:


  “你在上面等我一会,我去看看就上来。”


  还没等张启山转身,齐铁嘴就又一把拉住了他,他以为齐铁嘴还要劝他别去,正想着跟他说点什么狠话气气他,就听见齐铁嘴冲他说:


  “那你要非要去,我要跟你一道。”


  张启山看见他这样,心里莫名其妙就感到一阵甜蜜,他就知道小算命舍不得他死在里面。他只觉得自己脸上的笑收都收不住,就这么笑着看了齐铁嘴好一会儿,才轻轻拍拍他后背说:


  “你在上面等着,你今天受了一身伤,累的很,再下去,我还得分心保护你。”


  “别说了。”


  齐铁嘴打掉了他抚在自己背上的手,气哼哼的说:


  “你俩不是本事大么?怎么!连个我都保护不了?我今天就非跟着你不行,你就算要打上天庭,我都得死死看住你!省得你不懂规矩,坏了大事!”


  张启山看他装出来的生气模样,觉得小算命的可爱的不行,心想以后要天天带着他,去哪都带着。他低下头,悄悄的笑了,轻声的说了个“好”,一把提起齐铁嘴的领子,冲着下面他家小兄弟喊:


  “接好你八爷!”


  就把齐铁嘴从挖好的洞口推了下去。


  小兄弟听见他家大少爷让他先下去,就往下扔了几块石头,又支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好像并没有什么机关的异响,下面也不怎么深,于是也不系绳子,轻轻一跃就从开好的洞中跳了下去。没想到两脚刚刚沾上地面,连火折子都还没有来得急划开,就听见他家大少爷喊了一句什么,接着就从上面掉下来一个东西,一时间黑漆漆的也看不清。这小兄弟平时机警敏捷,在张启山带来长沙的这些人里算是个翘楚,下墓从来也没有失过手,心中很是自得。但是这次这东西砸下来的急,他一些防备也没有,结果莫名其妙被砸了个正着,整个人都趴在地上。他这下被砸的冤枉,心里不服的很,把身上的东西往后一扛,狠狠的甩了下去,站起身来,划了火折子就去看那东西,结果正看到齐铁嘴滚在一边哼哼。他一看更气了,心想着臭算命的害我,嘴上只质问齐铁嘴道:


  “你又下来干什么?”


  话音刚落张启山也从上面跳了下来,一看见齐铁嘴躺在地上滚了一身土,赶紧把他拉起来拍拍,问他小兄弟:


  “不是让你接着,怎么不接?”


  那小兄弟被他问的心虚,赶紧看着别的地方说:


  “接……接了,又滚下去了,没摔着。”


  绝口不提自己刚才被他给砸趴下的事情。


  张启山听到没摔着,才放了心,看看他家小兄弟手中火折子着的正旺,就知道这下面也不缺空气。于是冲他使使眼色,小兄弟会意,就举着火折子四处查看去了。齐铁嘴害怕下面有暗器,自己躲不开,也不走远,还是紧紧跟在张启山后面。三个人在四周查看了一番,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这似乎是一间单独的石室,没有相连的甬道,只在一角放着一架青铜灯,里面还有些灯油。张启山的小兄弟手举着火折子,就去点青铜灯上的灯盏,那灯油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一点燃起来就亮的很,把整个石室映的通明。这间石室不大,也没有堆放什么大件的器物,东面墙上填着青砖,周围散落着几件小件的青铜爵盏,齐铁嘴走过去,用脚踢了踢,跟张启山说:


  “不值钱的东西……不过这青砖拆了应该就是甬道,这里可能是间耳室。”


  张启山点点头,回头跟他小兄弟吩咐道:


  “你去把墙拆了,仔细些,小心里面有东西。”


  他那小兄弟刚才被齐铁嘴砸了一下嫌丢人,这会正要大显身手找找场子,跃跃欲试的从靴子里掏出匕首,走到那面青砖墙前,用手指的关节轻轻的上下敲了起来,边敲边辨认声音,过了一会儿才选定一个地方,用匕首仔细划开四周粘合的白泥,小心的拆起了墙。


  张启山站在齐铁嘴后面两步远,两人就这么看着他拆。拆墙这是个慢功夫,张启山看了一会,等的内心烦躁不已,又觉得这石室里密不透风,热的人难受,他低下头,用手把衬衣领子扯开,深深吸了一口气。等他抬起头,一眼就看到齐铁嘴白腻的后颈,他只觉得脑子里好像炸开一般,一股邪念就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起来,眼前晃的都是刚才撩开算命的衣摆,看见那白嫩嫩的腰,像嫩豆腐一般,让他只想狠狠的掐住,在上面咬一口。他这么想着,又往前走了一步,就只觉得齐铁嘴身上一阵异香传来,激的他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手,那两只手一环,就把身前的人搂在怀里。


  齐铁嘴本来正心无旁骛的看小兄弟拆墙,忽然就觉得后面有人抱着自己的腰,脸贴着他后脖颈,炽热的鼻息都喷在耳朵上。他这一下吓的头皮都麻了,心想莫不是来了个大粽子,头都不敢回。抱着他的人在他耳朵旁边轻轻笑了一声,用嘴唇触着他的耳垂,冲他吹了一口气,才压低声音跟他说:


  “你好香啊!”


 齐铁嘴听到是张启山的声音,这才松了一口气,差点没瘫地上,他回头去看后面,又用手掰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边掰边说:


  “你发什么神经病?我哪香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启山脚下一绊,站立不稳跌倒在地。张启山这个时候身手倒十分矫健,看他倒在地上,伸手一捞就把他翻了个面,坐在他大腿上死死压住,俯身上去,一手扯开他扣子就去亲他脖子,另一只手要掀他衣服下摆。齐铁嘴这个时候也没别的想法,两手死死压住下摆不让他掀,一边就大叫:


  “你你……你干什么,你快起开!救命啊!”


  张启山的小兄弟本来正在聚精会神,根本不知道他俩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齐铁嘴大叫救命,他才不耐烦的回头去看,边回头还边抱怨:


  “你大惊小怪什……”


  结果眼前的场面差点没把他给吓傻了,只见他家的大少爷正和算命的抱成一团,在地上亲来亲去,他嘴张了半天都没闭上,也不敢上前去拉。


  齐铁嘴自顾自的挣扎,一眼看见那小兄弟在旁边吓傻了,睁着两只大眼只管看,气的叫道:


  “你小子……看什么看,还不快过来把他拖走!”


  那小兄弟并不明白他家大少爷是在干什么,又有什么深意,齐铁嘴这么一叫,他反倒犹豫起来,怕坏了他家大少爷的事。齐铁嘴看他那傻样,真是恨铁不成钢,只得再冲着他喊:


  “快去灭了那灯,灯油不对,灯油不对!”


  小兄弟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他家大少爷中了邪!一下也来不及多想,只管按着齐铁嘴的吩咐,飞身过去一脚把青铜灯踹了。那灯倒在地上,灯盏在地上滚了几滚,终于是熄灭了。黑暗中张启山和齐铁嘴那边又挣扎了一阵子,终于安静下来,他这才想起来又划开一个火折子,走过去往他俩身上一照,才看到他家的大少爷已经晕在算命的身上了。


  两个人连推带拽,总算把张启山弄开,放到墙边让他靠着,把带着的水喂他喝了一些。齐铁嘴用衣袖帮他擦了擦汗,又用手帮他扇了半天。张启山这才慢慢睁开双眼,醒了过来。火光之下,只见算命的衣衫不整,扣子都扯掉了好几颗,才有气无力的问:


  “我怎么了,伤了你没有?”


  齐铁嘴看他眼神在自己身上扫,想起来他刚才调戏自己的样子,脸一下红到脖子根,赶忙把领口掩了掩,低着头说:


  “没……没怎么伤着,那个灯油不对,你被迷了心窍了,你闻闻这味道!”


  张启山这会冷静下来,果然闻到满室的异香,他之前闻到这个味道就控制不住自己,原来竟然是灯油在作祟。


  “这灯油恐怕是防盗的手段,能激发出人的本能来。你们想,那盗墓的搭伙下斗,大多都心怀异志,个个都想把别人坑死,好自己独吞宝贝,只是碍于错综复杂的关系不敢动手,一下子闻到这个,乱了心智,正好自相残杀,倒是省了一番功夫!”


  齐铁嘴给他们解释完,还自己很笃定的又点了点头。张启山听了,偷偷的红了脸,心想:


  “那照你说的意思,就是我的本能就是想睡你了?”


  只是这话实在太难说出口,齐铁嘴傻乎乎的,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解释有什么漏洞,还满脸庆幸的说:


  “还好咱们都是一条心,没有想害人的意思,不然现在可就你死我活了!”


  张启山实在受不了了,假装咳嗽了几声,打断了他的话,不让他再胡扯八道,反问他:


  “那你为什么就没事?”


  齐铁嘴笑了笑,摸摸自己胸口,解释说:


  “嗨,我呀,有个祖传的宝贝,这些邪祟是不怕的……”


  张启山知道这是别人家中机密,不便细问,就丢开不再提了,倒是齐铁嘴又纳闷上了,指着张启山的小兄弟,问:


 “我还想问你呢,你为什么也没事?你也有祖传的宝贝?”


  小兄弟被他问的一愣,抬头看了张启山一眼,也不回答他这个问题,只站起来冲着齐铁嘴说:


  “轮得着你管么!”


  说完扭头接着去拆他的墙了,齐铁嘴撇撇嘴,心里想着好在这次中招的是张大少爷,跟他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被推在地上多啃了几口,要是换成这小子中招,看他一路都要跟自己做对的样子,还不得把他脖子扭断!不过被推在地上啃好像也不怎么对劲……他越想脸越红,最后干脆连头都不敢抬了。张启山靠墙坐了一会儿,渐渐感觉好了起来,想来没有什么大碍,再一看算命的坐在旁边,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就知道他没想什么好事,坐着也是尴尬,于是用手一撑地,起身去和他小兄弟一起拆墙去了。


  那面墙之前已经拆了一半,中间藏有弩机的机关,若是随便去碰,直接就能把人射成马蜂窝,可这些对张启山两人来说都不过是普通玩意儿,三下五除二就拆了个干净,又把青砖推倒了一些,后面果然是一条漆黑的甬道。


  那小兄弟手里拿着火折子,便先走了进去,张启山也从背包里摸出一个手电筒打开,光闪了几闪才亮起来,他叫上齐铁嘴也跟了进去。甬道里漆黑一片,旁边的墙上过上一段就凿成凹槽,里面放置着跟刚才耳室里款式差不多的青铜灯,只是有了刚才的教训,谁也不敢再去点了。手电筒加上火折子,前后也不过照到几步的距离,也不知道这个甬道到底有多长,三个人只能排成一行,借着微弱的光小心行走。


  齐铁嘴走在最后,伸着手紧紧拉着张启山的袖子,一步也不敢跟丢,可是那两人光亮只管往前照,身后就是无边的黑暗,他总觉得背上凉凉的,赶紧往前又蹭了蹭,张启山觉得他贴了上来,略微走的慢了一点,回头问他:


  “怎么了?”


  “我……我总觉得后面有什么东西。”


  “有什么?”


  张启山听他这么一说,住了脚步,把食指压在嘴唇上做了个安静的动作,仔细听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异响,这才白了他一眼说:


  “别自己吓自己,哪有东西!”


  话音刚落,甬道里忽然吹来了一股阴风,那小兄弟手里的火折子一下就被吹灭了。张启山看到火折子灭了,就问他小兄弟:


  “是不是没有空气了?你没事吧?”


  那小兄弟也不答话,前面安静的可怕。张启山皱了皱眉眉头,举着手电筒照照,却又看不真切,于是就往前跑了几步,边跑还边喊:


  “怎么不说话?”


  齐铁嘴看他跑了,心里一惊,又怕那小兄弟有什么危险,又怕他一走远就黑的很,也不敢停步,追着他手里的亮光也跟着跑,谁想到刚跑了两步,脚下一绊,摔到在地上,眼看着那手电筒的光闪了几下就消失了。甬道里一下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周围一片死寂,安静的他连自己砰砰的心跳都听的见。齐铁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叫着:


“张大少爷!张大少爷!小兄弟!你们等等我啊!等等我!”


  可是空旷的甬道里除了他自己的回声,什么声音都没有,两个人就如同失踪了一般,连个动静都没有。齐铁嘴本来就胆子小,又怕死,往日下墓,总要带足了伙计,这几次人少,本来就破了他的戒,不过都仗着张启山本事大,才好给他壮胆。他从下来这个神仙墓,就没敢离开张启山身边三步远,想着就算凶险,好歹还能指望他救一救,结果现在自己不过摔了个跟头,他就跑的没影了,再不管他死活,齐铁嘴心里气的很,暗暗骂了张启山一句没良心的。


  可是骂归骂,路还是要走的,齐铁嘴只得摸到墙边,边顺着墙慢慢往前挪,边抖着声音“张大少爷”“小兄弟”的乱喊一气。等他喊累了,却还是连一丝光亮都没有看见,他心里纳闷,一个甬道能有多长?已经走了这么久,他两个却连影子都没有,还能是飞上天了不成?


  他本来叫的响亮,虽然没有人回答,也算是给自己壮了壮胆子,现在一安静下来,那种孤寂的恐惧就又爬了上来,齐铁嘴总觉得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默默的注视着自己,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远处蔓延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吓的捂住耳朵,也不管前面有没有路,踉踉跄跄的就跑了起来,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嘴里翻来覆去的就说着一句话:


  “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


  齐铁嘴没头苍蝇一样跑了几步,就撞上了一个温热的物体,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阵温暖和安定的感觉就涌了上来,他的心就像是从几万米的高空落在地上,再也没有这么安心踏实了。他伸手往前摸了摸,问:


  “是……张大少爷么?”


  “怎么了?”


  声音响起来,果然是张启山的!齐铁嘴也管不了许多,伸手就从后面紧紧抱住,把脸贴到他背上,再也不愿离开。这会四周还是一片黑暗,齐铁嘴却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之前心里骂的一堆张启山王八蛋没良心全丢到脑后,连质问一下他为什么跑了都给忘了。


  他就这样抱了好一会儿,才又撒娇一样跟张启山说:


  “我听见后面有声音!吓人的很!”


  “不怕。”


  张启山温柔的安慰他,齐铁嘴点点头,又把他抱的紧了一点,两个人就这样站在黑暗里一动不动,就好像时间都静止了一样。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却还没有停,一会儿远一会儿近,齐铁嘴迷迷糊糊的想:


  “这是什么呀?张大少爷为什么不打开手电筒看一看?不会是蛇吧?是不是鬼啊?”


  他侧过头,看见远处飘来了两点亮光,那亮光开始还只是米粒一般大小,没过多久就渐渐耀眼起来,伴随着那光,还隐隐约约传来了喊声。他本来想把两只耳朵都捂起来,但是一想要是捂起耳朵来,就抱不了张启山了,只能把一只耳朵紧紧贴在张启山背上,闭上了眼睛。


  可是他另一只耳朵却还露在外面,那喊声越来越大,一字不漏都传到了他耳朵里,喊的竟然是“八爷”和“算命的”,齐铁嘴又恐惧起来,满脑子都是小时候听过的鬼故事,想着这不会是恶鬼来勾魂儿的吧?一答应,命就没有!他赶紧把嘴闭紧,大气都不敢出。


  谁知那声音又急急的叫了几声“算命的”,就开始叫起了“铁嘴”,这一下把齐铁嘴吓得打了一个激灵,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齐铁嘴”说起来其实只是他的一个外号,平日里并没有人当面这么叫他,他在九门里是排的上号的,别人见了都要尊一声“八爷”或者“齐爷”,长辈朋友又自有名字和表字称呼,算起来也只有张启山平日和他没有正经,非要把个外号挂在嘴上逗他,后来渐渐习惯,就自然而然这么叫了起来。


  除了张启山没有人会这样叫他!但是张启山却还在他手里抱着,安安静静根本没有出声!要是叫他的就是张启山,那自己手里抱着的,又是什么东西?齐铁嘴觉得自己心跳都快停了,手抖着,慢慢松开了身前的人,还没等他离开往后退几步,就听见身前的人说了句话,那声音却又绝对是张启山的,分毫不差!


  “别动,那边的是幻象!”


 


第六章:诡墓(下)


  齐铁嘴听他这么一说,刚刚松开的手马上又抱回他腰上,但是又想着要是这个是张启山,那叫他名字的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叫他“铁嘴”?他的手又松了松,他这会对前面这人是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那光亮还越来越近,刺的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忽然一只手搭在他手腕上,还拉着他晃了晃,他吓的头皮发麻,抱紧了前面的张启山不松手,谁知道那手又死命的扯他,扯得他就快抱不住了。正这样拉扯着,他手里抱着的张启山被他这么一晃,头轱辘一下就滚了下去,闷声撞在地上,齐铁嘴内心一惊:


  “张大少爷这脑袋都掉了,还能活着么?!”


  刚要放声大哭,就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焦急的唤他,那声音熟悉的很。他缓缓睁开眼睛,一张脸就在面前,如假包换的张启山!怎么回事?他赶紧伸手摸到张启山脑袋,确定那脑袋还好好安在脖子上,这才放心的问:


  “张……张大少爷,你脑袋没掉啊?”


  张启山被他说的忍不住笑了起来,道:


  “我脑袋掉了,还能跟你说话?”


  “不是啊!刚才明明……”


  齐铁嘴这才想起来刚才手里抱着的人,他伸手去抓张启山的手,就着他手里的电筒一照,只见他前面立着一个一人高的陶俑,身上还套着皮甲,可能是时间久了不怎么结实,被他一晃,那头就掉下来滚在地上。陶俑里面是空心的,张启山的小兄弟站在滚落的陶俑头旁边,伸脚去踢了踢,想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怎么会是个陶俑?齐铁嘴脑子里像搅了浆糊,完全理不出头绪,他刚刚抱着的明明就是个人,那温热的触感不会错,声音也绝对是张启山的,这会儿他又小心的伸手去触了触陶俑,冰凉的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他吓的往后一缩,赶紧抱住张启山的胳膊跟他说:


  “这这这,这真是活见了鬼了!刚才这东西明明是活的,还跟我说话来着!”


  张启山看他脸吓的白纸一般,倒不像是骗人,他把手放在齐铁嘴额头上试了试,一头全是冷汗,但是不烫,应该不是烧糊涂了,难道是吓傻了?


  “你吓的很了吧,一个陶俑怎么还会跟你说话!”


  “不是啊,真的,他真的说了!还是你的声音,我才把他当成你的,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张启山本来在甬道里不见了他小兄弟,就想往前看看,心里一急,也没有伸手扯着齐铁嘴一起跑,想着不过几步路,他跟也跟上了。谁知道跑了没几步,就觉得身后咔嚓一响,再回头看时,一道石门在他身后关上,自己竟然是跑进了一间狭窄的石室,身后又哪里还有齐铁嘴的影子?他拍着石门叫了几声“算命的”,也没有人理,想来是石门厚重,隔绝声音,齐铁嘴根本就听不到。


  张启山担心齐铁嘴手里没有灯火,又和他走散了,小算命的那么怕黑,这会儿不知道吓成什么样子了,他越想越心疼,可是在石室里走了几圈,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出路,那厚重的石门狠狠去砸也不动分毫。


  正急的要跳脚,只听见墙角地面的石砖有晃动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那砖被撑开,露出一个人头,正是刚才不见的他家小兄弟。小兄弟看见他,兴奋的叫了声“大少爷”。张启山冲他点点头,接着就问:


  “看见八爷没有?”


  “我刚才火折子熄了,没有看清脚下,掉到一个深坑里,没见八爷掉下来。”


  张启山在他出来的地方蹲下,用手又掀了几块青砖,问他:


  “这下面通着刚才的甬道?”


  问完也不等他家小兄弟回答,就直接一跃下去了,那小兄弟看见也赶紧跟上。这个石室的下面又是一间石室,里面堆满了碎掉的镇墓兽,前面是一条只有半人高的通道。那小兄弟指了一下通道,表明他刚才是从这里进来的。张启山按着他的指示沿着通道走了一阵,总算到了他刚才跌下来的地方,那深坑里放着两架马车,早塌在地上,前面是拉车的八匹马的尸骨,原来这里是个车马坑。


  二人搭着人梯上去,赶忙在甬道里一照,哪里还有齐铁嘴的影子!张启山觉得自己心跳都漏了一拍,整个人难受的很,气也喘不上来,算命的不会出了什么事吧?他深深的吸了吸气,定了下心神,用手电筒沿着墙仔细照了起来,人不见了,当然要找,活要见人,死……不会的,算命的明明说他有祖传的宝贝,能避邪祟,一定没事的,张启山这样安慰自己。


  他两人一人一边,把附近的墙都摸了一遍,果然在右边的墙上发现了一条隐蔽的通道,他两个之前一个掉下去,一个跑过去,竟然全都错过了,倒是齐铁嘴因为没带灯火,黑咕隆咚的只能摸着墙走,竟然直接进了这条通道。


  既然有了行踪,张启山又把心放下去一点,边往通道里走,就边喊起了“算命的”,他小兄弟也跟着“八爷八爷”的喊,两人喊了半天,也没有听见齐铁嘴回应。直到走到了一个像是墓室门的地方,张启山远远看到门边站了人,他心中一喜,叫了几声“铁嘴”,这称呼是他俩私下里玩笑叫的,很是亲密,他平时当着人也不怎么叫,这会惊喜交加的,一张口就出来了。那影子听他这样喊,竟抖了起来,这墓下面除了他们三个,再没有活人,这人一抖,那定是活人无疑了,不是齐铁嘴还能是谁!张启山赶紧几步跑过去,就看见齐铁嘴哆哆嗦嗦的抱着一个陶俑,头埋在上面,安安静静的一声不吭,就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他喊一样。


张启山不知道他这是在干什么,也不敢惊动,小心的用手握住他的手腕,轻轻又叫了一声“铁嘴”,谁知道这人明明近在咫尺,却好像聋了一般,根本不搭腔。张启山晃晃他,又往外扯扯,想让他松手,好转过他来看看他的脸,谁知道齐铁嘴竟然跟耍赖一般,就是抱着陶俑不松手,两人扯来扯去,扯得那陶俑头滚在地上,他才抬起头来。


  张启山这会儿听他讲,才知道他刚才紧紧抱着那陶俑不松手,原来是当成了他。他还不知道算命的竟然这样依赖他,心里高兴的很,就跟齐铁嘴说:


 “你看看,这就是个普通陶俑,哪会说话,还跟我一样!你要不是发烧,那就是吓傻了,要么……就是你太想我了。”


  说着就又笑起来,把酒窝招摇的挂在脸上,可又觉得这话说的也太直白了,算命的会不会不好意思,于是用眼一瞟他,这才看见算命的根本就没在听他说话,只管迷茫的盯着那陶俑,还用手摸摸,边摸边说:


  “真的是凉的,刚才明明热乎乎的,跟大活人一样啊……”


  张启山气的差点没有一口血吐出来,狠狠一扯他袖子说:


  “走,别在这浪费时间!”


  说完又想了想,松开袖子,用手死死攥住他手腕,接着教训:


  “你好好跟着!要是再丢了,就在原地蹲着等我,少乱跑!”


  齐铁嘴被他拽的一个踉跄,只得“嗯”了一声,心里还想着:


  “刚才的那个张大少爷好温柔啊,不是挺好!为什么真的就整天这么凶巴巴的,怪吓人的。”


  张启山拉着齐铁嘴的手,从陶俑旁边绕过去,后面是一扇墓门,插着石栓。他小兄弟走上去,在上面仔细检查了一番,冲着张启山摇了摇头,然后直接把那石栓拔了下来,一脚就把墓门给踹开了。


  门里面是一间十分开阔的墓室,墓顶到地下竟有四五米高,进门的通道边上,站着好几排穿着皮甲,举着各种兵器的陶俑,和刚才齐铁嘴抱着的那个样子差不多。墓室里空旷的很,站在里面和刚才狭窄的甬道又不相同,发出一点声响都带着回音,黑暗里那一点光亮更是只能照着一个角落,连这墓室的全貌都看不到。


  张启山让他的小兄弟去看看这间墓室正中有没有棺椁,自己则顺着墙壁查看通道暗门。齐铁嘴被他拉着,也只得和他一起去看那墙壁,张启山要一手拉着算命的,另一只手拿着手电筒,还得时不时的摸摸敲敲墙壁,走的慢的很,齐铁嘴也看不出什么门路来,就想瞧瞧小兄弟那边有什么发现,结果刚一抬头,就看见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一排低矮的黑影,那轮廓像是半个人身子。


  他打了个寒颤,心想着这是什么鬼东西,赶紧晃晃张启山的手,也不敢说话,就用手指了指那排黑影。他们三个人下这神仙墓,都还没有见到正主,就已经连连中招,足以想见这里面的诡异,张启山看见那排黑影子,倒不敢贸然上去,用手电晃晃,问:


  “是不是也是陶俑?”


   这齐铁嘴哪里知道,只得老实摇了摇头。两个人拉着手,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等到灯光攀上其中一个黑影,饶是他俩早有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齐铁嘴更是“啊”的一声就缩到张启山身后——那黑影竟然是一具跪坐的尸体。


  按照道理来说,南方湿润,这个墓下面空气又充足,这尸体如果是东周的,又没有装殓,早该烂成一堆白骨才是。可现在这尸体,虽然穿戴衣饰都没差错,但是却并没有腐烂,只是完全失了水分,干瘪的如同腊肉一般的肌肉贴在骨头上,表情特别狰狞恐怖,她手中抱着一个木箱,上面有木柱,像是个乐器的音箱,但是上面丝弦早已烂了。


  齐铁嘴只敢在张启山后面稍稍露出一点眼睛瞥一瞥,看那尸体这幅样子,就问他:


  “这是使了什么妖法了?”


  张启山也不回答,转了手电筒去看旁边的那些黑影,果然这些黑影都是模样差不多的干尸,只是手里面拿的乐器各不相同,有的是笙,有的是排箫,离开几步远的地方还立着两面建鼓,也有两具干尸靠着鼓架站着,一样的面目狰狞。也不知道是因为死前受惊,还是肌肉干缩,那嘴张的老大,吓人的很。


  他俩正查看着,小兄弟走过来,看见靠着鼓的干尸,指了指跟张启山说:


  “那边没有棺椁,只有一架编钟……还有,尸体和这个差不多。”


  齐铁嘴听了往墓室中央望了望,没有光亮,那里自然什么都看不清。


  “这些尸体奇怪的很,你们看看,她们每人身边都有乐器,像是一个乐队在演奏。”


  “不会是殉葬的吧?”


  那小兄弟看着齐铁嘴问,齐铁嘴不说话,仔细思索了半天才解释道:


  “殉葬用女乐的也不是没有,但好歹都有棺材,这些尸体都立在这里,也不装殓,我实在是想不通原因。而且南方多雨,水常常下渗到墓里,不会这么干燥,我在长沙就没有见过这样的,这尸体倒像是埋在沙漠里的……”


  “走,去看看那编钟。”


 张启山一拉齐铁嘴,就往墓室中间走去,他手电筒的灯光打在前面的地上,照出一个光圈。齐铁嘴借着那点光,眯着眼睛往墓室中央仔细看,果然那里有个半人高的台子,台子上隐隐约约的好像是巨大的架子,架子前还站着一个人形的东西,不同的是那东西并不是靠在架子上,而是两手大张,好似做法的动作。


  齐铁嘴刚想跟张启山说话,就听见墓室中央,编钟立着的地方传出了刺耳的声响,呲啦呲啦的好似是指甲狠狠的在金属的物体上挠过的声音,那声音刺的人鼓膜发疼,心慌的像被扎了几刀,三个人听到声音都停下脚步,一动都不敢动。这墓室里本来安静的很,从这个挠金属的声音响起来,四周的空气好像都跟着骚动起来,一些细微的、不知是什么的声响也在墓室的四角刺刺挠挠的响着,慢慢冲着三个人逼近,张启山的小兄弟把火折子举高,光线的范围又大了一点,然而还是没有看到有什么东西出来。齐铁嘴忍不住又往编钟那里看了一眼,这一看就如同大冬天被浇了一桶冰水,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只见立在编钟前面的模糊人形,刚才还高举着手臂,现在竟然放下一只,好似撑在那钟面上,“呲啦”又是一声刺耳的噪音,竟然是她在用指甲挠着编钟发出的声响!


  齐铁嘴不由自主的反握住张启山的手,只觉得两个人手里全是汗。他的张了张嘴,连声音都有些变了,说道:


  “这……这……这……只怕是起尸了!”


  黑暗里三个人都没再说话,紧张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整个空旷的墓室里就只有那个刺耳的声音在回响着。张启山松开齐铁嘴的手,掏出手枪换了个弹夹,慢慢往墓室中央那架编钟走,边走边压低声音说:


  “我过去看看。”


  齐铁嘴想伸手拉他,但是又怕动作大了惊动了什么东西,只能手悬在空中,一脸担心的轻声说:


  “别……别去!”


张启山的小兄弟也把匕首掏了出来。


  “大少爷,还是我去吧!”


  “这东西太诡异了,我去,你保护好算命的。”


  两个人谁也劝不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往前走,心跳的恐怕比他本人都厉害。张启山举着手电筒,已经快走到墓室中间那个台子跟前,正准备仔细看看站着的人形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见后边齐铁嘴一声喊:


  “张大少爷,右边!右边!”


  他赶紧往右一瞥,就看见一个影子闪了一下,张启山心里一惊,那东西来的十分轻巧,他竟一点声响都没有听见,这会情急之下也来不及多想,就地向左一滚,刚翻了个身站了起来,便听见哐啷一声巨响,一个木制的琴箱狠狠砸在他之前站着的地方。刚才看见的女乐干尸,正低着头站在那里,扔出琴箱的手还在半空举着,张启山抬起手枪冲着那干尸就是几枪,尸体被子弹的冲击力激的向后退了几步,保持不住平衡摔在地上,头颅折断,歪在身体一边,样子十分恐怖。


  那具干尸一倒下,一直回荡在墓室里的噪音忽然停了一下,然后又更加急促的响了起来,之前那声音像是一个指甲在挠着钟,现在就好似是有十个指甲不要命的在挠,刺的人耳朵都要聋了。齐铁嘴觉得鼓膜特别的疼,实在无法忍受,赶紧用手死死堵住耳朵。这声音一起,四周跪坐成一排的干尸全都晃悠悠的站了起来,那些黑影子都朝着墓室中心涌过来,张启山的小兄弟看他家大少爷寡不敌众,就想上前去帮,但是又想起来大少爷叮嘱要保护好算命的,真是走也不行,不走也不行,带着算命的走更不行,急的他跺了跺脚,也想不出办法。


 张启山视力很好,虽然这墓室漆黑,他借着手里的一点光,大概数了数那些黑影,估摸着竟有几十个之多,自己孤身一人,想想就算再本事通天,都不晓得打起来还有没有命在,他暗自叫了几声不妙,又举枪超那些慢慢朝他聚拢的黑影开了几枪。可是那些干尸毕竟不是活人,并不一定是中了枪就一定会倒在地上,这次这几枪竟然是没有什么威力。


  齐铁嘴在后面仔细看了半天,忽然灵光一现,冲着张启山喊:


 “你不要再打这些了,打那个!打那个!那个挠钟的!”


  张启山听他这么说,干脆急急往后退了两步,他家小兄弟看他回来,上前踢飞了几个跟上来的干尸,张启山自己只管举起枪,瞄准一下,砰砰几枪就打在编钟之前那人形身上。人形中了枪,剧烈的抖动起来,又奋力在钟面上挠了几下,忽然就不再动了,刺耳的噪音也停了下来,只是那人形却还没有倒下,依然是垂着头站在编钟之前。


  噪音一住,那些围过来的干尸都手脚骤停,纷纷摔在地上,四周都是骨头折断的声音,还有几个头都滚了下来。三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张启山刚打算说话,就看见齐铁嘴又是一皱眉头,说了一句:


  “别动,你们听!”


  果然那刺耳的噪音是没了,但是墓室里的骚动却还没有停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刚才掩藏在噪音里,根本没有人听见,现在噪音一止,那声音就清晰起来。齐铁嘴想起来刚才自己在黑暗的甬道里,听到的好像也是这样的声音,连忙指着刚才进来的墓门。


  张启山用手电筒一照来时的方向,就看到地面上慢慢爬来了一大群黑色的虫子,那些虫子都有成人的巴掌一般巨大,在地上就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朝他们涌来。齐铁嘴看的头皮发麻,赶紧往后退,还没退两步,就撞到张启山的小兄弟身上,他回头一看,那小兄弟双眼圆睁,眼都不眨的看着墓室中央的台子,刚才中枪僵住的人形还站在那里,他指了指那东西,说:


  “那边也有虫子!”


  齐铁嘴抬头一看,果然那人形的东西越来越矮,像是融化了一般,融化出来的黑水缓缓朝着他们蔓延过来,发出同样窸窸窣窣的声音,竟然和墓门进来的虫子一样,也不知道那人形的东西就是虫子聚集在一起,还是那些虫子借了人的皮囊,简直和成精了一样!


  齐铁嘴和张启山的脑子里同时蹦出两个字:蛊虫!金家宅子那一晚上十五条人命,还有倒在地道里诡异的尸体,都是拜这个东西所赐。他俩对视一眼,赶紧拉着那小兄弟往墙边撤,这东西咬上一口,只怕马上就要去见阎王。


  可那虫子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根本躲无可躲,张启山抬头看了看上面,这个墓室凿在山下,四壁都是借着山石做出来的,有不少石隙和凸起,此时无路可退,张启山一回头,左手揽住齐铁嘴的腰,将他倒着抱在手中,向着墙壁一冲,双脚借力就攀了上去,右手抓住一块岩石的凸起,双脚又卡在石缝之中,倒也稳当。他家小兄弟一看他上去了,也一样攀上岩壁,手往怀里一模,掏出一个火折子扔给齐铁嘴,自己也划起一个,叫了一声“烧!”,齐铁嘴接了哪敢怠慢,正好他被张启山揽着腰,双手闲着倒也方便,当即上身向下凑凑,挥舞着火折子拼命的赶那些爬上岩壁的蛊虫。


  那些蛊虫果然怕火,一时半会竟也上不来,但是这火也有限,等会用完了,到底还是要喂虫子的,张启山想起来金家宅子地道里那几具尸体的样子,恶心的都快吐了,心想着这死就死了,怎么还得死的那么难看!正在那里心灰意冷,就听见齐铁嘴好像发现了什么,大叫起来,声音还带着巨大的惊喜:


  “张大少爷,你快看你旁边!”


  张启山赶紧往自己右边看去,只见离他不远的壁上,竟然有一个巨大的石门,石门的门扇上有一个带轴的槽,上面放着一个石球。那石球正放在槽的中央,像是一个平衡的结构,槽的两边都栓着铁链,铁链延伸到门上,又连结着石门旁边排成一排的挡板——这竟然是一个精巧的平衡机关,槽上的重量一旦消失,或者是门扇有一丝轻微的震动,那槽一歪,挡板后面的强酸溶液便会一涌而出,将盗墓之人腐蚀的尸骨无存。


  这东西!张启山看到内心一喜,说不定是有救了!


  他心中有了计策,又向右边看了看,那个机关离着他还有几步的距离,要是只有一个人,只要向右挪一挪,便可以踢着了,可是现在他还抱了一个齐铁嘴,右手又得紧紧攀住岩壁,才能支撑两个人的重量,这会儿根本没法再移动。张启山又回头看了看自家小兄弟,他双手利索,倒是可以过去,但是他和那石门之间却又隔了人,想要越过去也艰难的很。眼看着这救命的东西就近在咫尺,却没法发动,张启山也急了起来。他四下里乱望,正想着能有什么手段去动那石球,低头一看,就看见抱在手里的齐铁嘴,马上有了主意。 


  他微微动动左手,晃了一下齐铁嘴,跟他说:


  “算命的,你抓住他,把他荡过去!”


  什么?齐铁嘴和小兄弟听到都吓了一跳。齐铁嘴的本事,张启山当然都知道,可是他这本事却又没长在功夫和身手上,下斗也多是只动动嘴,哪里干过力气活!他这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忽然让他干这个,是有些难为他了,只是现在情况紧急,除了冒险试试,也再没有别的办法。


  齐铁嘴知道张启山打的主意,也知道他现在为难,这事是没法拒绝的,只是他内心还是七上八下,这下面全是蛊虫,要是自己一个失手,那小兄弟就是必死无疑,若是答应下来,那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他从未做过把别人性命担在肩上的事情,这会儿哪能不慌?


  “不行啊,不行!我没有力气,我……”


  “没事的!”


  张启山看他要退缩,赶紧出言打断他,又怕声音大了吓到他,放柔了声音安慰道:


  “没事的,他轻的很,你能抓住的,他自己会荡过去,你只要抓住他手就行了!听见了没有?”


  齐铁嘴听他这么说,心安了一点,又忽然想到,自己这虽然是责任重大,但是若要把他小兄弟荡过去,三个人的安危却都是压在张启山身上的,他尚且没有说什么,怎么自己却要打退堂鼓,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羞愧。更何况,以他两人的身手,若不是有自己这个累赘,早就可以脱身了,又怎么会是如今的境地?就算是到了现在,张大少爷只要想,把他算命的往下一扔,舍了他一命,难道还踢不到个石球?他既然都没扔自己,那就是看得起他齐铁嘴了,自己又怎么能不报答!他想着顿时就对张启山感激不已,哪里知道这把他扔了的主意,张启山根本就没在脑子里过一下。


  齐铁嘴默默点了点,又担心的问了一句:


  “好,我来!张大少爷,你行不行啊?”


 “哼!我有什么不行的,你少废话,赶紧的!”


  张启山吼了他一句,齐铁嘴吓得一抖,也不敢怠慢,向那小兄弟伸出手,说:


  “快过来,我抓紧你!”


  那小兄弟虽然也不是很信他,但是现在的情形又没得选,只得盯着他吓唬道:


  “你要是敢把我掉下去,我做鬼也不放过你的!”


  “呸!”齐铁嘴气的骂他:


  “小兔崽子你怎么废话那么多呢!来不来?不敢来你就直说!我能把你掉下去么!”


  小兄弟听他这么说,撇撇嘴,把手里的火折子往下一扔,下面的蛊虫马上退开一片,他这才望了望张启山,说了一句“我跳了!”,就双脚一蹬,伸手去够齐铁嘴的手。


  齐铁嘴看他跳了起来,心里紧张的不行,一把捉住他的手腕,使出吃奶的力气死死攥住,那小兄弟又反手一握,也牢牢抓住齐铁嘴的手腕,借着跳起来的力道,就往右边的石门荡去。张启山听他说跳了,也赶紧双手使力,三个人的重量一下都挂在他身上,他攀在岩壁上的手青筋都暴了出来。


  小兄弟身手很是矫健,这一下荡到右面,脚尖轻轻往上一钩,就踢在槽下面,槽中间放着的石球震动,晃了几晃,缓缓向一边滚过去,铁链子受力,发出了金属摩擦的声音,机关将拴着挡板的链子卷住,四五块挡板应声而起,里面铁红色的液体带着呛人的气味就涌了出来,石球滚到槽的尽头,又被弹回,向着槽的另一边滚过去,另外几块更大的挡板也被拉了起来,那液体一下子涌得整个墓室地上都是,地上的蛊虫被烫的吱吱乱叫。


  齐铁嘴害怕下面强酸伤到小兄弟,赶紧用另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把他使劲往上提,那小兄弟也抓住旁边一块凸起,三个人就这样攀在岩壁上,看着下面惨烈的景象。蛊虫沾了强酸,一下就被腐蚀的干干净净,后面的虫子似乎是感到了危险,马上掉转方向墓门退去,可是虫子就算跑的再快,又哪有液体涌出来的快?那景象就像是红色的潮水和黑色的潮水相遇,交界线不断向着外面推进,过了一会,整个墓室的地面就被铁红色的潮水吞没了。


  墓室里终于安静下来,挡板后面也不再涌出强酸,地上响起了石板滑动的声音,之后就是排水声,铺满地面的液体很快就打着漩涡向低处流去,从墓室四角处的通道排出。不到一刻钟,墓室地上就已经干干净净了,别说是蛊虫,连之前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干尸骨架都被腐蚀的渣也不剩,顺着通道流走了。三个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齐铁嘴刚才吓得早就什么都忘了,手还一直死死攥着小兄弟的手腕,到了这会才想起来放开,张启山挟着齐铁嘴往下一跳,稳稳落在地上,把他放下。


  地面上已经没有残留的强酸了,只是味道还浓的很,齐铁嘴站定,咳嗽了几声,觉得手腕疼,他拉起袖子,只见自己手腕上都被那小兄弟攥出红红的指印,他赶紧搓了两下,抱怨道:


  “你小子怎么这么大力气!”


  那小兄弟人虽小,力气却不小,再加上他本来就不怎么信齐铁嘴,所以抓的更用力了一点,生怕他手无缚鸡之力的,再把自己掉下去。这会看齐铁嘴抱怨,也把袖子一撸,把一样被齐铁嘴攥的通红的手腕在他眼前晃了晃,讽刺道:


  “八爷!你力气也不小啊!你这么给人看手相,有生意么?”


  说完忍不住还笑了笑。这小兄弟自从第一次见面被齐铁嘴刺了几句,就对他不服气的很,整天见了他都是臭着一张脸,一听见他说话不是翻白眼就是撇嘴巴,若不是情况紧急连八爷都不肯叫一声,这会笑起来,倒也新鲜。


  张启山放下齐铁嘴之后,就走到那个石球机关的旁边,用手按着槽上下动了几下,又看看旁边一排挡板,再也不动分毫,这倒是一箭双雕,省了一番事情。他用手敲了敲那扇巨大的石门,对身后的两个人笑道:


  “这墓主人上来就给咱们吃了一顿大餐,走,看看这后面,他还给咱们预备了什么好的!”


 


第七章:双响


  张启山说完,就用力去推那石门,他小兄弟一看,也不再和齐铁嘴耍贫嘴,走上去推另一边。石门长时间没有人动过,推了几下,门缝里积的尘土就飘落下来,两片门扇被推的抖动起来,发出石轴摩擦的声音,终于是颤颤巍巍的打开了。


  刚开了一个门缝,里面就射出了柔和的光芒,张启山一看里面有火光,赶紧松开推门的手把口鼻一掩,对他小兄弟说:


  “快去把灯灭了!”


  那小兄弟又把他那边的石门往前推了推,露出来一个仅可供一人进出的缝隙,正要挤进去灭灯,刚才一直站在他俩身后看着的齐铁嘴忽然拍拍他肩膀,说:


  “先别急,我看看!”


 说着一侧身就从门缝里进去了,那小兄弟看他竟然先进去了,急的叫了声:


  “八爷,你干什么!”


  就跟着挤了进去,张启山这哪还坐得住,也不管里面有毒没毒了,直接跟了上去。齐铁嘴进到墓室,还没站稳就被那小兄弟往后一拽,栽到刚进来的张启山身上。


  “你小心机关!”


  “这里应该没有害人的东西。”


  齐铁嘴说这话的时候,竟然一脸淡定,一点害怕的样子也没有,小兄弟之前很是看不上他总是一脸怂样,这猛地一变,反而觉得奇奇怪怪的,于是一脸怀疑的问:


  “你怎么知道这里没有?”


  “这里的气通畅柔和,和刚才外面那些错乱诡异的气一点都不一样。”


  小兄弟听他说出来一堆乱七八糟根本听不懂的东西,笑道:


  “什么气不气的,我怎么闻不出来,你瞎编的么?”


  齐铁嘴听他竟然质疑自己,狠狠瞪了他一眼,气呼呼的说:


  “你呆啊!不是气味的气,是气息的气!风水说白了,也就是看地气,懂么你!哼,反正说了你也不懂,我不跟你废话!”


  说完也不理他,往门边放着的一个造型优美的青铜鉴走去,那里面盛着满满的油膏,火光正是点在里面的。齐铁嘴用手指小心的沾了一点里面的油膏,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扭头对张启山说:


  “张大少爷,这是鲛油,下葬的时候就点上了,没事的!”


  张启山听他这么说,才敢把掩住口鼻的手放了下去,走过去,抓起齐铁嘴刚刚沾了油膏的手指也闻了一下,果然一股腥膻的味道,不是刚才在耳室闻到的那一股邪门的异香。他点点头,朝四周环视了一下,这间墓室没有刚才那间空旷,墓顶只比那扇巨大的石门高出了一点,沿着左右两边的墓壁,放着十几个和门边一样的青铜鉴,里面都燃着火焰,洞顶还悬着夜明珠,将整个墓室照得明亮,那光线柔和的很,真的像齐铁嘴说的,一点凶邪的感觉都没有,这倒是大大出乎了张启山的意料。


  墓室正中间,是一具漆棺,漆棺比普通的棺材要大的多,里面恐怕还套着一个,是个两重棺。棺材的四个侧面都楔着铁钉,又用八根粗铁链挂在墓室的四角,将那棺材吊起来离地有七八寸高。张启山盯着那棺材看了一会儿,问齐铁嘴:


  “这棺材可是有些奇怪!你见过么?”


 齐铁嘴也纳闷这棺材好久了,仔细的想了想,回答他说:


  “这怎么说呢,悬底棺南方也是常有的,但不是这个悬法!也就是制棺的时候棺材底做的四周低,中间高,这样悬底而已,这直接把棺材吊起来……”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张启山的小兄弟走上前去,俯下身看了看那铁链,抬头冲他俩说:


  “大少爷,你快看!这链子是新的!”


  他这话一说,别说齐铁嘴了,连张启山眼睛都瞪大了。刚才那扇石门上的机关,是他三个亲手破的,绝对不会搞错!墓门都未开过,这墓里怎么会有新链子吊着棺材?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张启山嘴里念叨了一句“不可能!”,几步走过去,用手仔细摸那铁链,入手冰凉,连锈都没生,铸造的工艺也和石门机关上挂着的那些截然不同。


  张启山皱了眉头,又查看了棺盖的接口处,这才发现那棺材的盖子都未钉上,这根本就是被人动过的!他用两根手指仔细绕着棺材把接缝的地方都摸了一遍,终于站定,扶着棺盖,往上一掀,那棺盖直接哐的一声摔在地上,三个人都迫不及待的往里面一看,果然还另有一个棺材,两面棺壁之间,是分成格子的藏室,放满了什么青铜镜、玉佩、漆盏之类的小件器物,造型精美绝伦,个个拿出去都是稀世的珍宝。


  这棺材被人动过,东西却没有拿走?张启山和齐铁嘴诧异的互相对视了一眼,实在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张启山又走到墓室的墙边,顺着墙壁一点一点的查看,终于在墓室的西南角发现了一个盗洞。那盗洞不大,打的很是隐蔽,张启山蹲下,把手往里面探了探,没有气流吹过的感觉,他抬头用询问的眼光望着齐铁嘴:


  “这里面可能是个竖洞,用完就填死了。这究竟是谁?竟然能晃过上面的疑冢,直接把盗洞打进主墓室?”


  齐铁嘴当然知道他的意思,赶紧摆摆手道:


  “你别看我,我家老爷子绝对没来过这里,他只去过上面的那个!”


  “算命的,你刚才不是说这里面的气息和外面的截然不同,同一个墓怎么会有不同的气?你确定不是你家有其他什么人来这里改过风水?”


  齐铁嘴被他这么一说,也楞了,他进来的时候只觉得这里的确和外面不一样,并没有凶煞之气,可是竟没有想过改风水的事情,他沉吟了一下,才答道:


  “这……怎么可能呢,我家如果真的有其他人下过这墓,我不会不知道的呀……况且这里连一张符都没贴,摆放的器具也都没动过,这风水怎么改的?”


  说完回头又把眼睛在墓室仔细绕了一圈,目光落在那个被铁链吊起来的棺材上,犹犹豫豫的说:


  “除非……除非!哎!这里面来的,可是位高人呐!”


  “哪位高人?九门的么?”


  “这……这应该不是吧,九门里我还没有想到有谁会入了这宝山,却肯空手而归的呢!”


  “那是谁?”


  张启山被他绕的有点不耐烦,忍不住凶巴巴的就质问起来。齐铁嘴吓的抖了一下,才愁眉苦脸的说:


  “我哪知道是谁!谁这么闲,辛辛苦苦打了这个盗洞,进来什么都不拿就又走了,难不成只是来参观参观做个好事?这墓深埋地下,旁边又没有人烟,也碍不着谁的事啊!哎!张大少爷,我是真的想不明白!”


  说完还使劲的摇了摇头。张启山看他这个样子好笑的很,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站起身来往齐铁嘴肩上拍了两把道:


  “行了,管他是谁呢,东西只要都没拿走,就和没来过一样!”


  于是就冲着他家小兄弟招招手,叫他:


  “过来,帮我把这棺材开了,咱们下来这半天,也该见见正主了。”


  张启山和他家小兄弟在棺材前面检查着棺盖,齐铁嘴又蹲下看那个盗洞。他用手摸了摸洞壁,下铲子的手法根本就不是南派的。这个神仙墓上面的疑冢,接连骗了几个盗墓的高手,这次要不是他机缘巧合撞破了椁室的板子,他们也根本发现不了这个真墓。如此看来,打盗洞的人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神仙墓的构造,很难如此精准的把盗洞直接打进这个墓室。而且更诡异的是,这个人摸清神仙墓地的构造肯定不容易,但是却放着这么多价值连城的宝贝都不取,难道是在找什么东西?


  这念头就像是闪电一般从他脑海中划过,他赶紧站起来,细细的去看墓室里每一样东西,最后把眼睛落在后面的墙壁上。刚才进来的时候,他们都被那副诡异的棺材所吸引了,之后又忙着找盗洞,根本就没有往墙壁上仔细看,这会齐铁嘴看到那面墙上隐隐约约有些血红的痕迹,但又不像是常见的壁画,他正想过去看个究竟,就听见张启山说了一句:


  “这里面的棺材也开过了。”


  齐铁嘴听他这么一说,也顾不上去仔细看那红色的痕迹到底是什么,走过去就按住张启山放在棺材盖子上的手说:


  “张大少爷,你还是小心一点,这棺材虽说是开过,但是这人下来到底是干什么的,咱们还没明白,万一他给咱们下套……”


  张启山这才和他小兄弟相互对视一下,使个眼色,小兄弟赶紧退开几步,拿出匕首,一动不动的看着张启山动作。齐铁嘴也往后走了走,张启山这才双手使力,把棺材盖掀开,又向前一推,自己借着力就往后退,最后退到齐铁嘴身前,用手把他一栏,静静站在那里观察棺材里的动静。


  谁知道那棺材里并没有什么机关射出来,反而是显现出一片柔和的光芒。张启山回头看了看齐铁嘴,两人一起,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走,这才看见里面躺着的是个女子,穿着深黑色的衣服,身上的挂满了玉石珠宝之类的饰物,有好多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款式,根本不像是汉人的东西。最奇异的,是这个女子面目如生,肌肤也是晶莹剔透,毫无死人灰败的气色,就像是刚刚睡着了一样,哪里像个尸体?


  张启山的小兄弟看到这个,很是稀奇,看着齐铁嘴问道:


  “这人是死了还是没死?”


  这话齐铁嘴也想问问,南方的古墓为了防水,建造的时候密封性都极佳,他当然见过那些保存的很好的尸体。只是尸体再完好,到底也是死了上千年的,能带着些皮肉就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世上又哪里真会有这种和活人一样的死人!他想起来刚才外面碰到的女乐干尸,那些尸体的情况也都不合常理,所以才会发生那么诡异的尸变,看来这具女尸也不能小看,谁知道上面又是做过什么手脚的。


  张启山看着这尸体虽也惊讶,却想的没有齐铁嘴那么多,反正他就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性子,既然费了这么大力气进来,哪有因为事情诡异,扭头便走的道理?大不了也就是再打一架的事情,到时候再想办法就是了。于是他又上去两步,站到棺材边上,看里面都有什么东西。


  那女子身上珠玉虽多,款式也奇怪的很,但是和其他墓中常见的那些比起来,也并不是高出很多。只有腕子上戴着的一个青玉手环,异常华美润泽,灯火一耀,竟然通体都发出淡淡的柔和光芒。张启山一眼看到这个东西,就很是喜欢,忍不住伸出手去,在上面抚了一抚,说着:


  “这可是个宝贝啊!”


  他手离开那个手环的时候,指甲不小心在上面撞了一下,手环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清脆的响声,响声还未落定,就紧接着又是一声。张启山还怀疑自己听错了,抬头问齐铁嘴:


  “算命的,你听到没有?这个手环刚才是不是响了两下?”


  那手环的响声其实十分细微,齐铁嘴离着他还有些距离,哪里就能听见响的是一声两声,一时也回答不上来,只能呆愣愣的看着他。张启山看他傻站着,也不再问他,伸手往下一撸,就把女尸手上的手环剥下来拿在自己手里。


  他本来以为那手环会响两声,是因为里面给凿空了,这样的工艺虽是繁复,却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会他把东西拿着,才感觉到很是沉手,根本就是个实心的。张启山把手环举高,对着光亮看看里面,又用手指轻轻的在上面敲了一下,这次声音大了一点,果然“叮——叮——”脆生生的响了两下!


  张启山刚想说话,只觉得整个墓室里的灯火都忽的一滞,周围的气息陡变,一阵凶恶压迫的气息笼罩下来,妖风阵阵,摇曳着青铜鉴里燃着的火苗,把他三人黑乎乎的影子映在墙上,忽高忽低,如同舞蹈一般。齐铁嘴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啊”的一声大叫,指着张启山叫道:


  “你你……快把那东西放下,这墓里的东西动不得!”


  齐铁嘴虽然这么叫,张启山又怎么会随便就听他的话,依旧是把青玉手环紧紧握在手中。那阴风越来越大,把吊着棺材的铁链子都吹得呼啦呼啦的响着,棺材在上面被拉的摇摇晃晃,过了一会儿,连整个墓室的地面都跟着轻微的震动起来。


  齐铁嘴觉得墓室中的气息越来越凝重,正是大凶之象,张启山又拿着那个手环不肯松手,他急的上前几步,推了他一下,劝道:


  “张大少爷,女人爱美啊!你剥了她手环,她能不生气么?你何苦和她闹这个别扭,这东西我们不要了,快给她放回去吧!”


  谁知道张启山回头瞪了他一眼,也不答话,直接拿着青玉手环就往自己手上一套,笑了声说:


  “我张启山攥在手里的东西,就没有放回去的道理。我倒要看看这个东西她拿不拿的回去!”


  齐铁嘴看他又不讲道理起来,一时也住了嘴,他知道这张大少爷是越劝越要对着干的主,他这会儿心劲儿拧在那里,说什么都没用了。可是墓里的东西可不能等着张大少爷自己想通,刚才还安安静静、面目安详的躺在棺材里的女尸,现在脸上的颜色是越来越黑,皮肤下面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蠕动,雪白的肌肤上竟慢慢长出了白毛,眼看就要起尸了。


  这会儿也没有什么好想了,自然是保命要紧,齐铁嘴赶紧拉着张启山就往后退,张启山回手一推,把他推到小兄弟身边,话也不说一句,直接掏出来手枪冲着那女尸就是打了起来。女尸挨了枪,除了被子弹激的跳动几下以外,尸变的速度一点都没减,那白毛已经长出了一尺长,被风一吹都竖了起来,面目也越发狰狞。张启山皱皱眉头,把枪收起来,直接用手一撑,就跳上了棺材,站在棺材藏室的挡板上,弯腰伸手就要去捞那女尸。


  他手刚刚触到女尸的衣服,已经尸变了的女尸忽然直直的伸出双手,关节咔咔作响,狠狠掐住张启山的脖子。张启山一惊,用双手掰住女尸的手就往下拽,可是尸体尸变之后,力气何等的巨大,他一时竟也拽不下去。


  张启山被它掐的都快没气了,情急之中就把一只脚猛的一踩那女尸胸口,攥着它的手腕往自己膝盖上一磕,又反手一折,借着膝盖顶出的力量,竟然把那女尸的双手生生的给掰断了。女尸受了重创,猛然从棺材中坐了起来,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声还未落就被张启山翻到身后,膝盖顶住它后背,揪着肩膀往前扔了出去。


  齐铁嘴在下面惊的嘴都合不拢,这会看那女尸被打的挂在棺材板上,半个身体都露在外面,忽然想通了这棺材吊在半空的原因,此时情况紧急,他也不敢怠慢,忙冲着张启山叫道:


  “快把它拉回去,别让它沾了地气!”


  张启山忙着打架,当然没有功夫想齐铁嘴说的话有什么道理,只是潜意识里觉得算命的说的一定不错,看那女尸已经摇摇欲坠,赶紧站起来迈上一步,揪住女尸后领往上一扔,转身又一脚踢回了棺材里。


  张启山和这白毛大粽子在方寸之地搏斗起来,他得了齐铁嘴的指点,既不能把它打下去,还要制住它尸变之后的一股怪力,实在是不容易。那挂在墓室四角的铁链本来只承受棺材的重量,现在又加上一个张启山在上面腾挪跳跃,早就有些支撑不住了,连接棺材的铆钉也渐渐有些松动,随着上面人的动作,嘎吱嘎吱响了起来。


  齐铁嘴在下面急的团团转,女尸已经尸变,还是个白毛的,其中的凶险自不用说。这个棺材被进了墓室的高人用铁链吊起来,八成是不想让女尸着了地气,可以想见,这粽子要是下了地,那定然是凶险万分的,张启山都未必治的了。可是现在,棺材眼看就要受力不住掉下来,后面的事情,他想都不敢想。齐铁嘴在原地来回踱了几下,四下里张望,想找个办法赶紧治了那粽子救张大少爷,一扭头就看见张启山的小兄弟手里拿着把刀,盯着自己手直看,看完又抬起头,犹犹豫豫的望着他。齐铁嘴看他那呆样,气不打一处来,骂道:


  “看看看,你看什么看!你要是有办法就赶快救你家大少爷,再晚会就只能给他收尸了……不,也不用收了,咱们仨黄泉路上还能做个伴!”


  骂完就从自己裤兜掏出来一个小瓶子,那里面装的是他带着避邪祟的雄黄酒。这东西他其实并不知道有没有用,白毛粽子最凶不过,他也不知道该拿什么克制,可是现在情况紧急,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说不得也要试试了。他狠狠心,把盖子一拔,往前走了几步,正好女尸被张启山一巴掌打的冲到棺材边上,齐铁嘴一咬牙就把雄黄酒泼了出去。泼完还没等他把手放下,就看到旁边唰的飞过一道红色的东西,他扭头一看,原来是那小兄弟割破了手,也把血洒了白毛粽子一脸。


  他这路子太野,齐铁嘴见都没有见过,脑子里嗡的一声,心想着:


  “完了完了,这小子竟然把血撒到粽子身上,只怕这粽子得了人血,更要凶邪起来,今天难道要折在这里?”


  他也没有心情再骂小兄弟了,赶紧回头去瞧那女尸,只见那女尸一脸白毛被他俩泼的血淋淋湿哒哒的,僵在那里动都不动,过了几秒竟然剧烈的抖起来,脸上冒起黑烟,跟着火了一样,还不停的发出来凄厉的叫声,吓的齐铁嘴腿都快软了。张启山一看这粽子被治住,直接从棺材上跳了下去,伸手往上一掀,把女尸又掀进棺材。女尸在棺材里不停的抖着,带动着吊棺材的铁链子呼啦呼啦响个不停,三个人谁也不说话,只听着棺材里的动静。链子响了一会,终于渐渐安静下来,墓室里的阴风止了,刚才一直跳跃的火苗也稳定下来。


  齐铁嘴和张启山这才走到棺材边,往里面一望,只见那女尸四肢扭曲的仰卧着,一动不动,身上的白毛渐渐消退下去,但是皮肤已经不是刚见到的时候那种光润如同活人的样子了,它脸上的肌肉快速的脱水干缩,贴在骨架上,嘴巴和眼睛的地方都成了大洞,最后忽然就从它嘴里窜出了一条长长的虫子。那虫子通体漆黑,有两尺来长,还没有等两人看清楚,就嗖的一声蹿出了棺材,在地上快速扭动着往墓室后面爬去。张启山赶紧跟着追过去,只见那虫子爬上了后墙,钻进一个洞里不见了,他随手就抄起旁边放着的一把青铜戈,要去砸那墙壁,却被齐铁嘴一把给拉住了胳膊。


  “不能砸!”


  齐铁嘴冲着张启山摇摇头,用眼神往那面墙上一扫道:


  “张大少爷,你看看这墙上的东西!”


  张启山听他这么一说,才发现这面墙并不是普通的石壁。这个神仙墓因为开凿在山下,很多地方为了省工,都是借着原来的石脉做成墙壁,也没有仔细修整过。可是这面墓壁却被打磨的异常光滑,上面还用鲜艳的红色颜料画着东西,这正是刚才齐铁嘴打算走过去看的那面墓壁。


  张启山之前没有注意过这边也不奇怪,这上面的壁画的确和寻常墓中的截然不同,都是用单一的铁锈红色画出来的,而且线条极其简单抽象,像是小孩子闹着玩的东西,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只是一些开凿洞壁留下的痕迹。


  “这是……壁画?”


  张启山有点不敢确定的看着齐铁嘴,齐铁嘴点点头,拿着他刚才从地上捡起来的手电筒,照着岩壁仔细分辩上面的线条,边看边跟张启山说:


  “这个说是壁画,不如说是岩画,不知道你以前在北边有没有见过?我曾经在湘西深山的洞穴里见过,当地人都传说这都是很早以前留下的,在华夏还未有文字的时候,就已经有这东西了。”


  “那这么说,这画比东周墓还要早?”


  张启山诧异道,也抬头去仔细看那上面的痕迹。只见画面的最上面,用赤红的颜料画着一个圆圈,好像是日轮,但是那日轮却带着一对翅膀,旁边用线条连接了一些小圆点,像是星辰的模样。下面有很多小人,在耕种逐猎,那些小人都没有画上鼻子眼睛,只能从轮廓看出来是个人形。中间是好几排各种器皿,装着造型怪异的虫子,正在互相吞咬撕食着。再往下面就是很多部族交战的场面,胜利部族的战士把俘虏压在地上,剜心割头。最后就是各种残害落败敌人的画面,满地都是残肢断臂,血肉横飞,场面异常恐怖。最下面装饰着一片水波纹,水波里站着一个女人,用手遮住眼睛,嘴巴大张,嘴里还开着一个洞,正是刚才那只虫子钻进去的地方。


  张启山不明白这岩画到底有什么深意,就扭头去看齐铁嘴,只见齐铁嘴看着岩画,紧紧皱着眉头,过了好一会儿,他发觉张启山在看他,才反应过来,忙给张启山解释说:


  “这是一副练蛊的图。”


  “练蛊?和刚才那些蛊虫有什么关系么?”


  齐铁嘴点点头,接着说:


  “你应该知道,练蛊其实就是把各种毒虫放在器皿中,让他们互相蚕食,活到最后的那只,一定是最强的。湘西一带巫术盛行,好多手法都不知道是经了多少代传下来的,你看这壁画中间的毒虫相噬,就是在练蛊了。不过蛊这东西,也没有传说中那么邪门,普通的练蛊,只是弄出来一些体型和毒性都特别大的虫子,就是我们在前室遇到的那些,虽然随便就能咬死人,但是像什么用蛊迷惑和控制人的这种事情,我还真是从来没见过。不过,若是那些早就失传的高深蛊术,弄出来的是什么鬼东西,我就不知道了,你看刚才那条虫子,我就觉得……”


  “那既然是练蛊的图,这下面的又是什么意思?”


  张启山指着那一大片有如人间地狱般的杀人场面,问齐铁嘴。齐铁嘴沉吟了一下,才答道:


  “哎,这是练人蛊啊!道理也是一样的,天下为皿人为虫,多少代不都是这么打打杀杀出来的,自己却不知只是别人的工具而已。咳,张大少爷,这东西咱们管不了,虫蛊也好,人蛊也罢,还是搬东西要紧,这些都是奇闻诡事,我不看,你也别管,咱们还是安安生生多活几年吧。”


  说完拉着张启山就走,说什么也不让他再看了。张启山虽然很是好奇,但知道他说的也有道理,这个事情再追查下去,必然要有一番凶险,还不一定能捞着好处,自己现在的当务之急也不在这上面,放放也好,于是丢开这事不提,乖乖跟他走回墓室中央。


  齐铁嘴趴在棺材旁边,弯着腰仔细查看了一下那具女尸,虽然它皮肉已经干瘪,但是脸上刚才泼上东西,灼烧的痕迹还在,被自己泼上雄黄酒的地方,虽然伤的不轻,但竟然还不如旁边那小兄弟泼上的血威力大。他刚才看到这事就百思不得其解,按说活人血沾僵尸应该是更凶才对,他这血怎么就把白毛打粽子烧成这样?他抬头疑惑的看了看张启山的小兄弟,那小兄弟本来看见他去查看女尸,就有些坐立不安,一直鬼鬼祟祟的盯着他,见他抬头打量自己,赶紧扭头看着别的地方。齐铁嘴又转身看看张启山,只见他站在一边,这摸摸那蹭蹭,装成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根本不打算给他解释。齐铁嘴心下了然,东北张家隐秘的事情太多,人家既然不想对他这个外人说,自己也还是别再追问的好,于是笑了笑,打趣那小兄弟道:


  “我只知道黑狗血最能驱邪祟,从来没机会试试,你这血怎么比黑狗血还厉害,你小子难不成是属狗的?”


  那小兄弟刚才就一直担心齐铁嘴问他血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正在那里忐忑的想着说辞,被齐铁嘴这样一番胡扯,倒是松了一口气,马上就回嘴道:


  “呸,你才属狗的呢!”


  心里还默默感激了八爷一番。正在那里说着,就听见远处隐隐约约传出来叫着“大少爷”的声音,张启山让他两人闭嘴,仔细听了听才笑道:


  “这是咱们的人下来了,你过去带他们来搬东西,别让他们再踩了机关。”


  他小兄弟答应一声,转身从墓室的石门里出去,找张家的亲兵去了。张启山带着齐铁嘴,在墓室里清点起了东西。他拿起一个青铜镜,手腕上戴着的青玉环磕在镜子上,又清脆的响了两声,他刚才一直都忘了这东西,现在听到响声,才把那手环取了下来,拿给齐铁嘴看。


  “算命的,你看看,这个二响环是不是个宝贝。”


  齐铁嘴双手接过来,小心的拿着转了一圈,说:


  “你从大粽子身上剥下来的,能不是宝贝么……”


  正说着,他的手在手环内面摸到了一个东西,拿起手电筒一照,抬头对张启山笑着说:


  “张大少爷,你这宝贝还是一对儿的!”


  张启山一听,很是稀奇,边问着“你怎么知道”,边把双响环要回来仔细看了看里面,果然那上面雕着一个花饰,但是只有一半,断掉的边缘紧贴着环边,显然是一次刻在两块料子上,又分成两半的。他几步走到棺材旁边,在里面翻找起来,边翻还边招呼齐铁嘴:


  “算命的,快过来帮我找找另一个!”


  两个人把那女尸往边上推推,只见它身下还压着三块青铜板子,齐铁嘴拿起板子一看,神色大变,推推张启山道:


  “张大少爷,我可真谢谢你来下这墓,要是我们刚才在上面直接走了,恐怕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张启山从他手里拿过青铜板一看,这不就是刚才从上面椁室里找到的兆域图么?那青铜板上连纹饰都和上面找到的分毫不差,只是板上的小方块位置好像都变了。原来上面椁室里藏的,竟然是一份假的!


  齐铁嘴还在一边拍着胸口庆幸道:


  “这女人可真够狠毒的!不让去就不让去,还专门做了份假的在上面,我用脚想想都知道,她一定是把机关的位置都改过了,我们日后要是去了楚王墓,照着假图上的走,那还有活路么?”


  张启山又往棺材里翻了翻,这板子要有六块才能拼成一张完整的兆域图,他们现在只有三块,可这棺材里却再也没有其他的了,只有三枚铜钱,躺在棺底铺着的暗红色锦缎上面。齐铁嘴一眼看见,马上伸手就拿起了一枚,轻呼了一声。张启山赶紧凑过去,只见那枚铜钱比普通的要大,上面也没有年号,都是弯弯曲曲看不懂的字,他问齐铁嘴:


  “怎么?这东西你认识?”


  “嗯,这是天星五雷的压胜钱,驱邪镇魔的,应该是吊棺材的高人留下来的。”


  “他倒是会做好事,真是高风亮节,分文不取,还要给咱们留下点钱来。”


  说完看了手中拿着的三块青铜板,问齐铁嘴:


  “不过这东西不会是他拿走的吧?可是既然要拿,为什么还只拿走一半?”


  齐铁嘴摇摇头道:


  “未必是他拿的,这女人这么奸诈,没准根本就是把东西藏在别的地方了,我怀疑他下来,是要看那个东西的。”


  说完朝墓室后面诡异的岩画抬了抬下巴,又仔细的把那枚压胜钱摩挲了一遍,心里模模糊糊的有了点想法,但是又不敢确定。齐铁嘴弯腰把棺材底的三枚铜钱都拾了起来,对张启山说:


  “这东西我觉得有蹊跷,我要回去仔细查查。”


  话音还没有落,张启山的小兄弟就带着十几个张家的亲兵进来了。原来那两个亲兵在上面得了张启山的指示,回城叫人,等再来到墓室,哪里还有他家大少爷的影子?只在椁室中间的地面上多了个深洞,想是他家大少爷挖下去的。他们想下去帮忙,又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不敢贸然行动,只得又回去叫了几个家中下斗的好手,来接应大少爷。此时看到张启山安然无恙,一群人才放下心来。


  张启山边吩咐张家的亲兵去把墓室里值钱的东西都收拢一下抬走,一边举着他那二响环说:


  “你们都看看箱笼里面有没有这样的手环!”


  齐铁嘴看他还惦记着成对儿的二响环,不禁有些好笑。


  “张大少爷呀,这东西就算真是一对儿,也没准早就坏了一个,就算还是好着的,也未必在一个墓里,这天南海北的,你去哪里配啊?这东西就算没有一对儿,也是个难得的宝贝了!”


  张启山此时心里惦记的正甜,又不好意思跟他说,只能死死盯着他一笑,说:


  “还是一对儿的好,这东西稀奇,能当传家的宝贝,再找着一个正好送我相好的。”


  说完还往齐铁嘴手腕上瞟了瞟,心里一动,又补了一句:


  “我还得找个长得白点的,戴上这个颜色才好看!”


  张启山自顾自的在那里耍流氓,齐铁嘴又怎么知道,听见他说起相好的,笑的又那么好看,心窝子就好像被人踹了一脚,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阵酸疼就蹿了上来,缠缠绵绵的挥之不去,眼泪差点都掉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能暗自骂起了张启山。


  “张启山,你还是不是人?我泼了性命不要的陪你下斗,你买宅子的钱都是从我家拿的,现在东西你全都搬走也就算了,不过得了一个手环,你问都不问一句我,张嘴就是要送你相好的,合着我辛辛苦苦都是为你们两口子瞎忙活的,有良心么!”


  其实齐铁嘴并不是一个在钱财上斤斤计较的人,从小齐家的老神仙就教育他:盗墓是损阴德的事情,齐家做这个,从开始就不是存了图财的心思。而且跟人搭伙下斗,最忌讳的就是贪,贪欲一起,难免就是一番明争暗斗,弄不好还要遭人暗算,丢了性命。因此分东西的时候,别人给你五分,你就只拿三分,别人挑完了你再去挑,别人要是昧了你的东西,你也别去争抢,随他去吧,好歹齐家盘子不大,要养的伙计也少,我们不求大富大贵,有口饭吃就行。


  齐铁嘴小小年纪当家,从来都把齐家老爷子这番话记在心头,他心善嘴甜,见了九门中人,哥哥姐姐叔叔婶婶就叫起来,再加上脾气好的不行,见人三分笑,别人给了就拿着说声多谢,不给也和没事人一样,大家看了心里喜欢,倒也从来没亏待过他。


  现在他心里把张启山暗骂了一顿,骂完忽然记起来自己家老爷子这一番话来,马上就出了一头冷汗,脑子总算清明了一点,才觉得这事应该是自己太没良心了才对,想着:


  “那张家的大少爷看你被日本人绑了,就没有单枪匹马的去救过你么?他身上砍了那么多刀,又不是石头做的,就不会疼么?你下了墓,还不是靠人家几次三番不放手的救么?你怎么就这么小气啊,这种救命之恩,就算帮他搬十次佛,买十个宅子,再饶给他十个手环,不也是应该的?齐八啊齐八,你怎么是个白眼狼啊,就不想想别人的好,和谁争不好,和张家大少爷争什么争!”


  他越想越是羞愧难当,可是心里那阵酸疼又下不去,总觉得自己好委屈,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委屈,他低头看了一眼张启山手上的双响环,总觉得那东西刺眼的很,最后只得“哎”的叹了一声,垂头丧气的从张启山身边走开了。


  张启山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齐铁嘴这会儿心思是这么转的,他说完那话,就盯着小算命的,本想着齐铁嘴听了,一定会笑嘻嘻的调侃自己,自己也好再趁机占他点便宜,谁知道算命的只是脸色变了变,就默默低头走了。张启山以为他是下斗累着了,也不再去烦他,只管指挥着自家亲兵搬这搬那。


  齐铁嘴看他们搬的热闹,自己更没意思了,抬头看了看墓室,只见张启山的小兄弟带着几个亲兵,在墓室左侧的墓壁上捣鼓。原来那里也有一座石门,只是没有门扇,整个门被一块巨石堵住,那巨石颜色和墓壁差别不大,所以之前也没人注意。几个人在那里上下摸索着,想看看有什么机关能挪开巨石,毕竟这石头要靠人力,一时半会也搬不走。


  齐铁嘴看自己帮不上忙,也不找他们搭话,就蹲在巨石旁边,静静的看他们忙来忙去的摸机关。几个人正是一点头绪没有的时候,齐铁嘴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的脚边有一块凸起的石头,他心里一乐,想也没想就伸手按了下去,边按还边得意的叫那小兄弟:


  “呆瓜,你看!在这呢!”


  张家小兄弟听到齐铁嘴叫他,刚一扭头就看见他按下了一个东西,吓的汗都出来了,冲他大叫一声:


  “别动!”


  齐铁嘴这时哪里还收的住手?小兄弟这叫的,惊的他浑身一抖。只听那块巨石后面发出了吱吱呀呀的摩擦声,竟然缓缓向一边挪开了,也并没有射出什么要命的东西来。那小兄弟看到这样才松了一口气,走到齐铁嘴跟前,指着他说:


  “要是这里面有防盗的机关,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知道么?”


  齐铁嘴被他说的也有些后怕,局促的站了起来。张启山在一边正忙着,被他家小兄弟那一声大叫吓了一跳,他也来不及想,赶紧就冲过来看算命的有没有事,正好就听见他家小兄弟那一番“机关”“死人”的话,知道齐铁嘴刚才定然是惊险万分的捡了条命。


  张启山心里气的很,觉得小算命的怎么就是不惜命,跟他说了别乱跑,他就非要这么不听话!他这样想着,瞪了齐铁嘴一眼,把他往旁边一推,情急之下也忘了留着手劲,推得齐铁嘴狠狠撞到了墙上,又冲他吼了一句:


  “你要是不会,就给我老实呆着!”


  齐铁嘴的背在墙上撞的生疼,震的内脏都发麻了,他赶紧抚着胸口弯下腰,一眼就看见自己身上衣服,刚才在耳室里被张启山扯的扣子都掉了一大半,现在正破破烂烂挂在身上。他这会背上一疼,才忽然觉得浑身都疼起来,想想今天一天,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大霉,连番受到惊吓就不提了,路上被人是又踢又打又摔,还被张启山莫名其妙的按在地上啃了半天,现在又摔到墙上,骨头都快散架了。他这样辛苦,哪知道张启山却一点也不念他的好,张嘴闭嘴就是他不会,他要是不会,张启山能站在这神仙墓里?能把佛搬进长沙城?齐铁嘴越想越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看就要掉下来。他嫌当着众人哭了丢人,赶紧忍着疼站直身子,一扭头就往巨石后面的通道走过去,边走边偷偷抹了下眼泪,心里想着:


  “好你个张启山,这次帮你搬了佛,也足够报你救命的大恩大德了,现在我不和你一般见识,回头找你讨了买宅子的钱,咱们就一刀两断!”


  张启山看到齐铁嘴撞到墙上,弯了半天腰,也恨自己下手没轻没重,正想伸手去把他扶住,问问他疼不疼,哪知手还没有伸出去,齐铁嘴就转身走了。他也不放心,吩咐一句张家的亲兵继续搬东西,自己就跟在齐铁嘴后面进了巨石后的通道。刚一进去,就闻到异香扑鼻而来,熏的他有些站不住,才知道这里点的是和刚才耳室里一样的灯油。他赶紧捂住口鼻,齐铁嘴在前边早就叫起了“灭灯!灭灯!”,小兄弟和几个进来的张家亲兵不敢怠慢,手忙脚乱的去把通道边上已经点起了四五盏的灯给灭了。


  张启山站着缓了半天,强行定住心神,这才看到通道的地上还躺着几个人,早已经互相杀的血肉横飞,死无全尸了,又想到齐铁嘴在耳室里对灯油的那番解释,也不是全无道理。他赶紧拿着手电筒照了一圈,见齐铁嘴蹲在一具尸体旁边,翻了翻那尸体衣服,就走过去问他:


  “这些是什么人?”


  他问完这句还有些忐忑,紧张的盯着齐铁嘴,生怕刚才自己手重,小算命的生气再也不理他。齐铁嘴听见他问,也不抬头,只是语气平静的答道:


  “是大老爷的伙计。”


  说完站起身,背对着张启山,往前面黑暗的通道里不知道在看什么。张启山还是有些担心,上前几步站在他旁边,借着旁边微弱的光看他。齐铁嘴没有注意,一转头就看见张启山在那盯着他,勉强笑了一下道:


  “看着我干什么!大老爷的人死在这里,是中了灯油的陷阱,他们能下到这里,肯定是在这通道里打了盗洞,我们找找,从这里就能出去。”


  张启山看他笑了,才放下心来。哪知道齐铁嘴的性子,就是看见喜欢的要笑,看见不喜欢的也要笑,高兴了要笑,难过了更是要笑,他这会儿脸上虽然挂着笑,心里却难过的紧。


  张家的几个人也不废话,马上在墙壁上找了起来,果然在离巨石不远的地方找到了大老爷打的盗洞。这盗洞打的十分仓促,只能容一人爬过去,手法也没有金家那边的高超。张家的小兄弟看见这盗洞,当即挽起袖子,冲着张启山点了下头,咬着手电筒就爬了进去,张启山本想跟着进去,又怕看不到齐铁嘴,他在后面又出事,就冲他摆了摆手,让他在前面,自己跟着进去。


  几个人在盗洞里爬了一会儿,那盗洞陡然变成了垂直的走向——这是到了尽头了。那小兄弟撑着洞壁,几下攀到上面,只见入口的地方盖了一块石板,他举手在石板上用力一顶一挪,将石板卸了,半个人从入口钻了出去,惊讶的“啊”了一声。齐铁嘴听了,在下面急的叫了他好几声呆瓜,小兄弟才伸手把他拉了上去。等齐铁嘴和张启山都从里面出去,仔细一看,这里竟然就是张启山一伙人之前栖身的破庙,入口盖着的石板藏在正殿佛龛的后面!


  张启山一伙人在这里起居数月,却根本不知道这里竟然有个盗洞连着神仙墓。如此一来,就又借了大老爷的光,现下连通道都不用再挖,只要把盗洞拓宽,便可借道搬佛了!齐铁嘴走到破庙的院子里,在桌子旁边坐下,顺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看着墙角的大佛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笑着对张启山说:


  “我总算是想通这事了!大老爷一定是在这附近发现了神仙墓的陪葬墓,得了线索才能把盗洞打下这条墓道,谁知道中了陷阱,自相残杀起来,而且那块巨石恐怕他们从外面是挪不开的,这才又打起了我家的主意,另找了金家宅子的通路,只是……”


  他端起茶喝了一口,摇头晃脑的又说起来:


  “他没有想到,这两条路去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地方!他在疑冢里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找到,才终于狗急跳墙了!”


  说完笑了笑,指着墙角黑乎乎的大佛,对张启山调侃道:


  “难怪你抢了他地盘,他那么生气,他自从在这里铸了这佛,那可是日进斗金……”


  他正说着,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放下茶杯缓缓站起身来,死盯着那佛,过了好一会儿,才叫着张家那几个亲兵:


  “快,找东西把这佛给锯了!”


  张家的亲兵听了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唱的是哪一出,之前明明说的是搬佛,怎么又要锯佛了?于是都一脸惊讶的望着张启山。张启山看自家亲兵等他指示,就轻咳一声骂道:


  “楞着干什么!听不见八爷说什么?”


  那几个亲兵这才纷纷点头,四处找来钢锯、梯子,架好了上去锯佛。一个亲兵在上面比划了几下,也不知道要怎么锯,低头看看自家大少爷,觉得问了也没用,反正还是听八爷的,于是直接就向齐铁嘴请示道:


  “八爷,锯哪?”


  齐铁嘴在下面仔细打量了那佛一番,点点头吩咐道:


  “就从胸锯吧,小心里面有暗器!”


  张家的亲兵一个个都不是吃素的,得了指示也不含糊,扭头就开工锯了起来。果然刚把那佛从胸锯开,上面一掀,就从腔子里向四个方向射出了毒镖,张家几个人有了防备,左右一闪就避了过去。再往里面看,就见佛像中间安着块隔板,上面放着一个木头匣子。他们几人把木头匣子小心抬下来,放在齐铁嘴旁边的桌子上。


  张启山凑过去,伸手摸了那个匣子一周,又用手指的关节在上面敲敲,一抬手就把盖子开了,只见里面放着几块青铜板子,原来正和他们在女尸身下找到的三块凑成一套。齐铁嘴这才点点头。


  “我就说大老爷定是掘了陪葬墓的,他原来要找成套的兆域图,把那楚王墓收入囊中!而且他自从铸佛以来就发了大财,原来每月参拜也是障眼法,其实是在这里偷偷的搬了陪葬墓的东西。”


  张启山双手把青铜板子从匣子里取了出来,摆在旁边的地上,心里腹诽道:


  “你们九门这弯弯绕绕的,勾心斗角,还什么都要使个障眼法,累不累啊?南方人事儿还真多!”


  齐铁嘴站在桌子旁边,看那匣子不浅,却只放了三块青铜板子,觉得不对,就伸手在匣底上一模,果然那铺着的红绫子下面还有东西。他把布一掀,只见珠光宝气,全是大老爷从陪葬墓里拿出来的小件珍品!齐铁嘴边笑边用手在里面翻了几下,刚想叫张启山来看大老爷私藏的宝贝,忽然有个东西晃了下他的眼睛——那匣子底竟然上躺了一个青玉手环,和张启山手上的刚好凑成一对儿!


  齐铁嘴一下子楞了,张启山心心念念要凑成一对儿的手环,就在这匣子里,只要他一叫,张启山必然要抢了去送他相好的!齐铁嘴赶紧把话憋住,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张启山,只见他蹲在地上,仔细的研究那套兆域图,根本就没有看自己。


  齐铁嘴慢慢的往右边挪了半步,用身体挡住张启山的视线,小心的把那个手环拿起来,放在手里小心的摸了摸,果然里面有半个花饰,他盯着那双响环偷偷笑了一下,鬼使神差的就揣到了自己怀里。


  等他再回头的时候,张启山已经挪了地方,一手捧着一个青铜版,另一只手在上面摩挲,嘴角还挂着笑。齐铁嘴看他不像是发现自己私藏了东西的样子,就甩了甩双手,问他:


  “张大少爷,你看出什么名堂了?”


  张启山刚才蹲在地上摆青铜板,眼角还一直扫着小算命的,看见他对着匣子愣了一下,刚想站起来问他里面还有什么,齐铁嘴就挪了一步,把他挡在身后,不知道在那里捣鼓什么。张启山很是好奇,也不惊动他,伸手取了一块青铜板,轻手轻脚往旁边跨了一步,假装对着太阳研究,眼睛就偷偷往他手里瞄,只见他举着一个青玉手环,不是和自己成对儿的双响环又是什么?他刚想叫一声“拿过来!”,就看见小算命的把那手环往怀里一揣。


  张启山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就弯了起来,受用的很,想着:


  “算命的果然喜欢我,不敢说,还要偷偷藏我的双响环!”


  听见齐铁嘴转过身问他,脸上就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眼睛都不离开那青铜板子,说:


  “你过来看看,这东西有点儿怪!”


  心里还巴不得小算命的再多藏他一点儿东西,最好还都是成双成对的。


  这时金乌西坠,夕阳正好,把他俩挤在一起的身影都镀上了一层金边儿。


 


第八章:尾声


  几天以后,张启山约了几个平时爱八卦的酒肉朋友,去长沙郊外的山里游玩,几个人无意中就说起了长沙街面上的传言。大老爷家的伙计当时在神仙墓受了一番刺激,回家就到处嚷嚷从东北来的张启山会五鬼搬运术,只动动嘴就杀了大老爷的管家独眼阎罗,这话传的神乎其神,有个朋友便有些不信,问张启山道:


  “启山兄,现在人人都说你家传的本事厉害的很,你也不给我们露两手看看?”


  张启山笑了笑谦虚道:


  “不过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


  几个人都好事的很,听他这么说哪里肯依,都闹着要他露一手。张启山无奈的摇摇头,指着远处破庙,对他们说:


  “我刚修了宅子,院子里空的很,那边有尊大佛,我明天就把他再涂了金,请回家去!”


  大老爷铸的大佛,当年在长沙城也是无人不知的,这几个朋友远远看见那破庙里立着个黑乎乎的大佛,足有几人高,想要搬回去,少说也得二三十个人!这招摇过市的,怎么会没一点儿动静?他们都说不信。


  张启山笑了笑,也不答话。当晚回家,就遣了家里亲兵,趁着夜色把锯成两半的佛借着神仙墓和金家的地道运回了北正路的宅子,来不及焊接,直接涂了金,把接口掩住,又就地挖了个大坑,置于地下,只在上面露出一个佛头。忙活一晚,也来不及睡觉,第二天就把那几个朋友请来家中看佛。


  那几个人进了张府,看见一尊大佛,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但是又有些不信,回了家就让人到处打听,果然城郊破庙的大佛已经不见了,而四面城门的守门人都说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有张启山的人进出。他们这才是心服口服,见人就说,没过多久,整个长沙城都传张启山能驱使鬼神,还能看三代土,凭着日月星辰就能定出宝穴,挖下去都是藏着奇珍异宝的大墓,连几岁的小孩子都知道张启山一夜搬大佛的故事了。


  这事最后终于惊动了上面,前来拜访结交张启山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也有人跟他提起,既然手里有人,不知道有没有兴趣挂个番号从军。


 


  九门的大老爷这次狠狠栽在张启山手里,又折了最得力的大管家,如今看张启山权势越发大起来,借着搬佛的事情还搭上了军界,也没心再和他争斗,感叹了几句:


  “这长沙城看来是要变天!”


  就收拾了细软,全家都跑路去外省投靠儿子了。大老爷走的时候,因为以后不打算再做这营生,连伙计也没通知一个。一群人做惯了这个,又没有别的手艺,一时间人心惶惶。几个领头的人一合计,这长沙九门都是几代传下来的,人人家里都有惯用的人,半路投靠过去也没有出路,只有张启山是初来乍到,急需用人,不如尽释前嫌,去他手下讨口饭吃。于是张启山又收了大老爷大部分的盘子,顿时人多势众,虽然还没有正式坐上九门的头把交椅,但已经隐隐有了九门之首的气象,还被人送了一个外号:张大佛爷。


  九门里各位当家睡了一觉起来,就发现变了天,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派出去打听的人都说张启山前一段一直跟八爷一起混,马上出门的出门,送信的送信,都去齐家的小香堂里打听消息。齐铁嘴坐在家里,送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弄得他不胜其烦。


 


  他本来在神仙墓里和张启山闹别扭,发誓出来就和他一刀两断,可是没想到无意中又发现了另外一只二响环。齐铁嘴把这二响环一昧,想到张启山再不能送他相好的,心里就舒畅的很,回头就忘了要跟他一刀两断的事情,还是和张启山同进同出。


  这会儿齐铁嘴被烦的紧了,就想起来张启山还欠着他买宅子的钱,他现在收了大老爷的盘子,根本不缺钱花,但是就是不提还钱的事情。齐铁嘴不好意思去跟他明讨,就想着,反正那宅子也是拿我的钱买的,那就是我的,不过借张启山住住而已,现在我去躲躲,也是应该!于是人往北正路一赖,整天在张府里吃喝,盘算着就算钱要不回来,吃穷了张启山也好。


  张府里好啊!宽敞!时髦!床都是软软的,被子整天都拍得松松的,晒得暖暖和和,还带着皂角味;张府的厨子就和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般,想吃什么,说都不用说,当天就能端上来;他去二爷家打马吊,张府的管家大叔就拿出来一沓子钱塞给他,还说:


  “八爷您先用着,不够派个人回来说一声,我再给您送去。”


  齐铁嘴在张府住的这个逍遥自在,简直乐不思蜀了,人都养的白胖了一圈。


  张启山看到他在自己家住着不走,心里乐开了花,吩咐了丫鬟好几遍:


  “天冷了,给八爷床上多铺垫子,被子也经常拿去拍拍晒晒,暖和一点。“


  又跟厨子说:


  “仔细看着八爷爱吃什么,爱吃什么就多做什么。”


  最后还特地嘱咐管家:


  “八爷出去玩儿,别忘了给他多带钱。”


  操心完了这一圈,就坐下来把二响环弄得叮叮当当,自己郁闷的不行。


  “小算命的为什么还不把那个二响环拿出来?难道是他不喜欢我?”


  这么一想,又担心起来:


  “他整天在我这里喊着缺钱,过不去年关。他要是真的不喜欢我,一急把这二响环卖了可怎么办?”


  马上叫了手下的伙计,让他们去道上多传传,就说张启山要出千金求另一只二响环。弄完终于放下心来,这次算命的就算真的要卖二响环,那也只能卖给他才行。


 


  转眼入了冬,天上下起了小雪,齐铁嘴在张府山珍海味吃腻了,哼着小调去了徐长兴酒楼,想换换口味。他刚把酒烫上,还没来的急喝,就听见后面的人聊起了张大佛爷,他赶紧支起耳朵听着。


  “你知道搬佛的张大佛爷吧?我听说他得了一个宝贝,叫二响环,是个实心的玉镯子,但是敲一下竟然能响两声,张大佛爷可宝贝了,整天戴着。现在到处都说那镯子其实是一对儿,张大佛爷只得了一只,你猜猜怎么着?张大佛爷竟然出千金要配上另一只凑个三连响,千金啊!”


  “什么?张大佛爷都宝贝的东西,那肯定是好东西啊,这东西要真有另一个,我出两千金买了!”


  “呸,就凭你还跟张大佛爷比,人家能缺钱么?人家可是会五鬼搬运术的,坐在家里都日进斗金,你出两千人家就出的起三千,心爱的东西能被你得了?“


  “说的也是!张大佛爷本事太大了,咱可比不过,看来另外一个二响环早晚也是他的囊中之物,不想了,喝酒喝酒!”


  齐铁嘴听了这番话,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把酒钱付了,也不等人找钱就从酒楼里出来了。他本来有些生气,结果出来一吹冷风,心里又沮丧起来,垂着头在大街上走。


  “张启山就那么想要把二响环配成一对儿,好送他相好的,都出到三千金了,他相好的在他心里就那么重!”


  他这么想,早忘了三千金不过是路人信口胡诌的。他走了半天,一抬头,就发现自己竟然不由自主的又往北正路去了,他气的一转身,往自己的小香堂走,边走边发誓,再也不去张启山家里碍他的眼了。


 


  齐铁嘴好久没有回家,一进了小香堂,就看见自家几个伙计也不做生意,都躺在院子晒太阳,气的把他们一个个拽起来,训道:


  “干什么?我一天不在就偷懒,把账本拿来我看看,又赔了多少钱了?”


  齐家的伙计正在家自在,被他一顿骂,心里委屈死了。齐铁嘴这么久都没回家,他这做的是一买一算的生意,人不在又不能算命,生意哪里还做得成?几个伙计着急,就去佛爷家找他家八爷,可被佛爷拦住不准见,问了来意才说:


  “我有大事和你们八爷商议,他住在这里方便。你们回去吧,有什么新货我让管家去双倍价钱收了,保证不让你家亏本就是了。”


  几个伙计千恩万谢,回家也不打点生意了,躺着就等张大佛爷送钱,一个个养的膘都起来了。这会儿搬出来账本,齐铁嘴带着气一看,竟然没有亏本!他有些诧异的看着几个伙计,心里纳闷:


  “这些人看着傻,怎么这么会做生意?”


  哼了一声,就说:


  “站着干嘛?快去外面招呼去!”


  打发走了伙计,齐铁嘴进了院子里面的正堂,关上门,转到供着祖师爷的神龛后面,那里设着一个暗格,他从里面取出二响环,一下子就套在自己手上,这才满意的笑笑,心想:


  “张启山,我让你三千金求二响环?想得倒美!这东西在我这,谁都别想拿走,五千金也不卖!”


 


  齐铁嘴从早上打了个招呼去吃饭,到了下午也没回张府,张启山有些担心,派人去找了半天,才回报说八爷吃完饭回自己家去了。张启山心里有些不高兴,说的是就出去吃个饭,怎么转头就回家了?想再叫人去把人接回来,一想也有些不妥,人家只是回趟自己家,又没出什么大事,怎么还有不过夜就硬拉回来的道理,这样自己多没面子!


  张启山忍了忍,终于是没让人去接齐铁嘴过来。他办完公务,在宅子里转了几圈,平时也不觉得,怎么没有了小算命的在一边叽叽喳喳,这宅子里空落落的,也没一点生气。张启山冷冷清清的又挨了一个下午,总算等到吃饭,今天厨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做的饭菜也没味道。他潦草的吃完晚饭,终于是忍不住了,提了一坛好酒,就坐车去了齐铁嘴的小香堂。


  他到了门口刚一下车,齐家的伙计就赶紧迎上去殷勤招呼。张启山问:


  “你们八爷呢?”


  伙计见了他就像见了财神爷,欢喜的很,也不想自家爷愿不愿意见,通报都不通报,就说:


  “八爷在里面呢,这外面冷,佛爷您快进去吧!”


 


  齐铁嘴刚把二响环收好,就听见张启山在外面叫:


  “铁嘴!快出来,我给你带了好酒!”


  这一叫把他吓的脚一软,赶紧扶着椅子背站好,心里骂着:


  “怎么回事!这刚回来半天怎么又找上门来了?还让不让人消停一会儿了?”


  他走出去,一推门,就看见张启山站在院子里一株梅花树下,穿着簇新的军服,手里还提着一坛酒,雪花从天上飘落在他肩头,映得他丰姿更盛。


  齐铁嘴站在门口看的呆了,忽然转念一想:张启山还压了五千金的二响环在这里!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开心的很,笑着答了一声:


“来了!”


 


——完——




文章里留了一些线索是打算写后续的,真的不是写的忘了。比如到了墓室里看岩画但是分文不取的是谁?谁把棺材吊起来还放了三枚压胜钱?为什么大老爷找到的苗族巫师会制作和古墓里一样的蛊虫?本来留的线索只是想写一篇简单一点的,结果看完cut版又脑洞大开了,脑补了一堆湘西老毒妖,就他了,要是我过一段还没爬墙就打算写这个。顺便这篇把副官小兄弟的年龄改了一下,下次让他长大点儿吃口饺子,刺激一下老张,好让他有点危机感,奋起直追。。。。。。。 



评论
热度(129)
© 七爷 | Powered by LOFTER